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搁着半壶冷酒,三两只蝴蝶停在酒盏边缘——却是妖力凝成的幻影,触须一动便碎成荧光。
穿月白广袖的男子斜倚在竹椅上,九条雪尾垂在青砖缝里,尾尖沾着夜露,倒比月光更亮些。
他指尖绕着自己垂落的银发,眼尾挑着朱砂痣,见我进来,竟慢悠悠笑了,声线像浸了蜜的刀刃:捕妖司的小仙子,踏破我三道迷障,可是来讨杯酒喝?
我按住腰间的玄武令牌,掌心触到凹凸的纹路。追妖铃在袖中轻颤,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这铃铛遇妖便鸣,此刻却哑了,倒像是被眼前这人的妖气镇住了。
他抛来一只白玉杯,杯口还凝着水珠,我抬手接住,指尖触到杯壁上刻的狐面纹,冰凉刺骨。
溯夜仙君的酒,我可不敢轻易喝。我晃了晃酒杯,杯底倒映出他微讶的神情,九重天都传,当年太微殿的守夜仙狐因窥破星轨被贬,如今倒在人间当起了采心客?
他尾尖骤然卷起一阵风,桌上酒壶“砰”地砸在地上,酒液蜿蜒成血河,在我脚边凝成狐狸形状。
他忽然欺身近前,鼻尖几乎擦过我鬓边:小仙子知道的倒多。
呼吸拂过我耳垂,带着焚心草的香气,不过……手指划过我颈间龙鳞纹的银饰,你身上的龙息,比当年镇守北渊的龙王还要凛冽三分。
我猛地攥紧酒杯,却没躲开他覆在我手背上的掌心。
他指尖微凉,却带着妖力特有的黏腻感,像蛇蜕在皮肤上滑动:敖月璃,龙族小公主,带着玄武令来抓我——
酒杯“当啷”落地,我后退半步。
他舔了舔唇角,尾尖卷起我垂落的发丝,在指间结:怕什么?我又不像那些蠢仙,见着漂亮仙子就只会念清心咒。
他退回石桌旁,指尖凝聚出三盏妖火,火苗里浮动着少女的虚影,你看,这些心甘情愿把心给我的姑娘,可都是笑着求我挖心的。
妖火中传来细碎的笑声,一女子掌心还留着针刺的血痕,却在妖火里笑得像浸了蜜:溯夜大人说,吃了我的心,就能记住我一辈子……
用幻术迷惑凡人。我按住令牌,玄武纹在掌心发烫,仙君被贬时,该是被剜了半颗仙心吧?
见他尾尖骤然绷紧,我忽然笑了,所以要靠吃人心来填补——可凡人的心,哪有仙心滋味醇厚?
他忽然瞬移到我身后,双臂撑在我身侧的院墙上,鼻尖埋进我发间:小仙子倒是聪明。
指尖划过我后颈,在龙族鳞片的交界处轻轻一按,我浑身骤然僵住——那里是龙鳞最薄弱的地方。
不过你猜错了,他声音低下来,尾尖卷住我腰间的令牌,我要的不是心,是——
突然有夜鸦在墙头嘶鸣,他退后三步,指尖凝聚的妖火“噗”地熄灭。
我转身时,见他垂眸盯着自己掌心,那里正泛着金鳞般的光——
是我刚才下意识催动的龙息,在他掌心灼出一道浅痕。
龙族果然难缠。他笑了笑,指尖抚过掌心的伤,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过你腰间的玄武令……
尾尖卷起地上的追妖铃,抛接在指间,带着这东西来见我,不怕被你那位好师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