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地堡的火焰将熄未熄。
天露鱼白,圣联军营寨外围地堡的木墙后,霍恩手持一根长筒黄铜瞭望镜,朝着眼前的平原眺望。
霍塔姆郡虽说是平原地区,却不是像黄金平原那样一望无际的大原野。
在以里为单位的距离内,总有土坡与地势的起伏。
绿海波涛般的土丘,此刻却被焦黑色覆盖,像是一块块牛皮癣。
红阳浊光下,踏过焦黑的焚土,数万人的大军正在土坡间行进。
在展开的方阵之间,骑士们倨傲地夹着燕尾旗,伯爵们则将更大的纹章旗举起。
晨风来回鼓荡,五颜六色,卷动飘扬。
却是从左看到右,绿色大地与蓝色天空的交界线上却都是被手持长矛与大剑的银甲军士及卫兵挤满。
霍恩放下瞭望镜,地堡前的平原上,肉眼可见的,便是指甲盖大小的骑兵对决。
游骑兵、圣铳甲骑与敕令骑士们在土坡与营寨间的原野上绕着8字追逐反击。
“伤势怎么样?”听到身后蹒跚的脚步,霍恩头都不回地问道。
拄着拐杖,瑟洛米斯的四肢躯干到头部,就没有不被绷带包扎的。
斑斑的血渍,此刻甚至还在渗出。
瑟洛米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什么大碍,还可上阵。”
“以你的伤势,别说上阵,就连站稳都是奢望。”转过身,霍恩伸手扶住瑟洛米斯,将她按到一旁的木桶上坐下。
“对不起,冕下,我浪费了布置了好几天的地堡。”瑟洛米斯甚至有些痛恨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这一仗,是对教会的反击之战,是圣联与黑蛇湾联邦存亡之战。
本该是她向教会的复仇之战,此时却是全部化为泡影。
决战中的第一战,她就给这场战役蒙上了一层阴影。
怎么能输呢?
“冕下,我愿意亲自领军,把地堡夺回来!”瑟洛米斯猛然抬起头,甚至想挣扎着站起身。
“影鸦军死伤了快三分之一,编制也被打散,晚饭前都不知道能不能恢复战斗力。
况且敌军三万余,都占据了最前方的五个地堡,再想夺,恐怕得全军出击。”
“那起码让我也上阵。”
“你就算靠晒太阳恢复,三天之内都无法恢复到上战场的水平。”
作为“男魔女”以及常年和魔女厮混的霍恩,对魔女恢复力的判断相当精准。
瑟洛米斯僵立了一会儿,一屁股坐在木箱上。
她抱住了脑袋:“这下叫其他战团长,怎么看我,怎么看影鸦军……开战就是败仗,团史该怎么写呢?”
“瑟洛米斯!”霍恩面色肃穆,“布置地堡是我们决策的,安排影鸦军守卫地堡同样是我们决策的。
你布置了明哨暗哨,派出了游骑兵,夜间守备布置的很完美。
本来我应该增兵去支援,就能守住地堡防线。
是我们没料到莱亚军来的这么快,还是夜袭,没提前准备,叫士兵们睡了大觉。
你在战术层面执行没有问题,士兵们也奋勇作战了。
我下达撤退命令时,你也执行了,当然,你的确有错,没能提前发现血骑士。
可战争就是随机性和确定性兼有,你把控住了确定性,被随机性击败,没有人能笑话你,笑话新生的影鸦军。”
见瑟洛米斯还是一副颓靡沮丧模样,霍恩恨铁不成钢掰正瑟洛米斯的肩膀:“要是你继续这样,影鸦军的团史只会写首战即败仗。
如果你能振作,未来还有无数场更辉煌的胜利,去让这败仗看着不值一提。
你有耻辱就去洗刷,败于强敌不可怕,败给你自己才可怕!
试问整个东大陆,又有谁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呢?”
瑟洛米斯想了好久,缓缓抬头,却是定定地看着霍恩:“您不就是吗?”
最初的愕然后,霍恩哈哈大笑起来:“好了,你带着影鸦军回去休整吧,你们去休息,这一仗照样可以打。”
打了个响指,两名勤务兵走上,搀扶着瑟洛米斯离开。
再次走到幕墙边,霍恩却没有拿出瞭望镜,而是双手扶住了木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