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静谧。
粘稠的黑云时而遮住月光,时而展露月光,将刷子般的光幕一遍遍刷过趁夜行进的骑士。
夏夜比想象中要短。
马嘴中塞着嚼子,马鞍边昏暗的提灯晃荡,夜色里只有呼呼的风声与细微的哒哒马蹄。
挺立在马背上,掀起鸟喙盔的鸟嘴面甲,阿拉里克睁大了眼睛,朝着远处观瞧。
豆大的火把与篝火在黑夜中无比明显,照亮了火把下连片的胸墙与圆柱形掩体。
掩体上,一杆代表了圣联的红黑旗猎猎飘扬。
“止步!”
阿拉里克低声道。
如同呜咽的号角声吹散在风中,原先整齐划一前进的血骑士们这才停下。
阿拉里克凝神观察着前方,看到没什么动静才安下心来。
望着那些木讷的血骑士,他摇头返身。
这些血骑士最讨厌的一点,就是看不懂旗号,只能用号角与赤钢箭头指挥。
前面的血骑士止步,后方的敕令骑士自然跟着止步。
率领敕令骑士的巴里公爵骑着马从夜色中行来,面色不善:“这还没到地方呢?为什么停止?不知道时间紧迫吗?”
阿拉里克绷着脸:“千河谷人提前在附近修好了地堡胸墙,根据火把数量来看,大约五到八个?”
“夯土地堡?”
“炮位前好像是夯土,墙壁部分是砂浆的。”
巴里公爵皱皱眉,却是自己到前面绕了一圈,亲自看了一眼才返回:“确实如此,炮位和缺口都被装满泥土的藤筐堵住了。”
阿拉里克本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巴里公爵这种老牌公爵,不服他这个没人没领地的新公爵很正常。
有些实权伯爵都不太服他这个公爵,阿拉里克自己都没办法,有公爵的名头总比没有好。
这么关键的战斗,忍一忍吧。
“有这些地堡堵路,恐怕夜袭圣联营寨的任务无法完成了。”阿拉里克低声道。
“能绕过去吗?”
“等我们绕过去,估计就天亮了,所以关于国王殿下的方略,我想稍作修改……”
“你,想改吉尼吉斯殿下的计划?”巴里公爵直接打断道。
“对,既然原先的计划无法实行,这几个地堡迟早要拔除,干脆我们现在拔除,至少给殿下节省时间和流血。”
“为什么是你来改方略?”
“殿下在临出发前,给了我随机应变的权力。”
“你敢担这个责任?”
“殿下唯独给了我这个权力,说明殿下信任我的能力。”
巴里公爵面色不变,仿佛是在思考,片刻后才开口:“我听你指挥。”
“这些地堡似乎呈三角排列,我带血骑士冲击中间,您去两翼牵制就行。”
敕令连毕竟是莱亚王国的精华,血骑士虽强却是耗材,阿拉里克不想折损太多。
“嗯。”拉道,“祝你好运,幸运儿。”
看到巴里公爵还算配合,阿拉里克松了一口气:“叫无影人和猎魔人出动,把周边的暗哨摸掉。”
“是,公爵阁下。”
…………
将耳朵贴在墙面,半晌一名守夜的老哨兵才疑惑地抬起头:“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哭?”
“是不是你想家了在偷偷哭呢?”另一边光头哨兵笑道,“咱们这才离开黑蛇湾没几天呢。”
“放屁!”从篝火上拿起滚烫的咖啡喝了一口,那老哨兵吐着烫红的舌头问道,“几时了,什么时候换班?”
“这才两时半。”光头哨兵指了指远处的随军牧师,“他老人家还醒着呢,要是到换班了,他早就……”
“嘘——”
原先还在小口喝着咖啡的老哨兵忽然趴在地面上,凝神倾听着什么。
“你干什么?”弯下腰,心疼地从地上捡起咖啡锡杯,光头哨兵直起腰,“一晚上才一壶,你……”
“嘣——噗!”
一支空心长箭划破夜空,留下一道泛红光的轨迹,直接射中了夜空火把下闪亮的光头。
“敌袭,敌袭!”捡起地上的号角,老哨兵两颊鼓起,沉闷的军号爬上月光。
像是点燃烽火,暗哨明哨其他地堡,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号角声。
“嗖——嗖嗖——”
连绵的箭雨降临在士兵们头上,将一名名士兵射的痛呼摔倒。
火把倾斜,点燃了装着面包的木箱,却没人去管。
脚步阵阵,地堡中的士兵跑动着,连眼屎都未能擦干净就奔向了铳位与炮位。
乌云蔽月,给血骑士们做起掩护,叫影鸦军的士兵们什么都看不清。
但夜色中的马蹄声,却已然愈发明亮。
地堡说是地堡,却不是在地下,而是在土坡顶部,用胸墙与夯土掩体围成的简陋圆形棱堡。
毕竟战宽太大,地形还起伏,要控制的范围太广,像之前那样修直线胸墙就不太可能了。
尽管血骑士已摸到坡底,但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上来。
这才给了影鸦军足够的反应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