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他几乎天天来,也几乎天天留下,人人都说她是唯一能把宋小公爷留下来这么久的人,却从不知她强撑笑脸背后的苦楚。
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怕的是她们这些风尘女子动了心,可人家不过是玩玩而已。
那便也罢了,总归两人好过。可哪像他宋小公爷一样,一边对着你好,让你忍不住想要靠近,一边又竖起隔墙,将所有人隔绝,真真比戏子还无情。
宋元恒突地没了心情,转身便走:“这琴还是改日再听吧。”
“小公爷!”听琴连忙拉住宋元恒的袖子,有些慌了,“奴家就是说句玩笑话而已”
这段时间她也被折磨得发狂,听到他迎娶新月郡主,听到他被退婚,喜怒哀乐全部都被他主导。这一见面,她心头欣喜过望,一没控制住情绪,便失了分寸。
宋元恒挥了挥袖,将她的手甩开:“你逗小爷开心,小爷也让你开心,这不就行了吗?何必那么贪心不足呢?”
说罢,不待听琴再说什么,快步出了房门,很快不见身影。
“小公爷”
听琴瘫坐在地,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再来了。
是啊,知画姐姐不是早就提醒过她了吗?
“小琴啊,宋小公爷这个人,就是图个乐而已。别看他天天浪在花丛中,却是个片叶不沾身儿的主。这种人,多情,也最无情。可以把你捧在掌心,也能绝情把你摔下地狱,说翻脸就翻脸,绝情得很。你啊,别陷下去,好好地弹你的琴,说几句好听的话哄他掏银子,各取所需,也便罢了。若是有其他奢望,到时候可有你好受的。”
还真让她给说对了,现在她不就在自作自受了吗?
“宋小公爷也忒不是人了,”翠儿连忙去扶自家姑娘起来,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姑娘你这么念着他,他却这么对姑娘你,简直可恶至极。”
听琴摇了摇头:“不,他没有做错。原本,他也不欠我什么。”
她是勾栏伶人,弹琴,喝酒,本就是她要做的事情。而他是客人,花钱作乐,每次还另有打赏,说来还是她赚他不是吗?
“这个男人,没有心的。”
人没有心会怎么样呢?
苏懿不经过大脑就可以直接回答两个字——会死。
所以一个人是不可能没心的,如果他对你没有心,那么只能说明,他的心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而如果对象是宋元恒的话
“那家伙是个例外,他的确是个没心的。”苏懿说得慎重又郑重,煞有其事,“不信你自己看他的五官长相,言谈举止,典型就是个缺心眼嘛!”
“你啊你”林婉怡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她嘴损的程度表示无语。
“小姐,料子取来了。”碧玉抱着两匹绸缎进了屋来。
“走,去看看。”苏懿招呼林婉怡,起身走了过去。
料子是苏懿舅舅从关西给她捎过来的,是一种很特别的织法,缠枝绕花的图案十分精致艳丽,看起来好像表面有一层流光。老太君说她一大把年纪了不适合了,这种布料就应该她们这种年纪穿着才好看。苏懿想了想,干脆让人捎口信给林婉怡,两匹布,正好让裁缝给她们一人做套衣裳。
“关西仡瑶族的秘传织法,果然漂亮。”林婉怡摸着那料子,也忍不住叹了一声。
苏懿笑了笑:“那你选个色。正好碧玉把裁缝也带过来了,让她进里屋去给你量量尺寸。”
林婉怡随裁缝刚进里屋去,碧玉朝门口望了一眼,就开始满屋子找扫帚了。
苏懿一瞧她的举动,就知道——宋元恒来了。
“小碧玉不用了,今个儿放宋小公爷进来。”苏懿笑眯眯地翘起嘴角。
她还说已经过晌午了宋小公爷怎么还没来呢,没想到刚念叨着,人就到了。
“小懿懿,是不是等小爷等得心急了?”宋元恒吊儿郎当地进了屋,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苏懿挑了眉,正准备损回去,没曾想鼻子动了动,一双眼立马微眯起来。
她凑到宋元恒身上到处嗅了嗅,姿势近得让宋元恒有些害羞:“话说你这么热情,小爷会喊非礼的。”
苏懿却摇了摇头:“很危险啊。”
宋元恒没懂苏懿今日神叨叨的是个什么意思:“小爷做什么了就很危险?”
苏懿坐直身子,十分严肃地问他:“今个儿你是不是去哪个美人窝里寻花问柳了?一股子浓厚的脂粉味儿。”
就是宋元恒身上那夸张的大丽花香气,都遮挡不住。
宋元恒“噗嗤”笑了:“喂,小爷就算寻花问柳也是很正常的好吧。小懿懿这么在意,莫非是看上小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准备仰天大笑,可一抬头间,他瞥到里屋,那喉咙间就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一下子连笑都变得僵硬起来。
苏懿起身,回头看向林婉怡,笑吟吟地道:“这么快就出来了?正好,宋小公爷也在呢,我让人备了酒菜,一会儿在我这里小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