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我说了算。”崔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等我玩腻了就走。”

“我不答应。”谷主沉着声音，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如果现在给我解药，我可以悄无声息地送你出谷，逃开夫人的追捕。否则的话，你就有苦头要吃了。”

“我是燕家死士出生，从来不惧一死，更不怕毒发的折磨。”

他不是不能答应燕云飞的事，只是崔莹这妖孽实在让人难以心安，他为了妻儿的安全就算死了也不能答应留她在谷中。

他有预感她一定会对她们动手。

崔莹点了点头，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我当然知道你不怕死，所以我这蛊虫也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不过嘛，他名叫负心郎，吃了之后的人就会得失心疯，成了负心汉，将爱全都转化成恨。从前越爱的人就越恨恨得咬牙切齿，不可自已，直到杀了他……”

谷主原本坚毅的神情慢慢崩塌，就仿佛冰山被烈阳一点点射化一样，他的嘴唇有些哆嗦，说不出话。

崔莹……真的是太恶毒了。

她不要他的命，却要他亲手害死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他脑海中的念头急转，牙齿慢慢地抵上舌尖，愤恨地瞪着她。

“先别急着咬舌自尽。”崔莹仿佛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些什么，及时开口道，“可是这虫子呢，也得看和你的血有没有缘分，如果无缘，它就蛰居不发，慢慢死去。如果有缘就会发出来，控制你的心魂。”

谷主心中顿时一喜，但随即震怒，明白这回算是彻底落在她的圈套里了。

倘若一定会毒发，他一死也就罢了，但是这有机会毒发也有机会不发作，却让他怎么甘心放弃那另一半的希望，在尘埃落定之前就主动赴死呢？

崔莹早就料到了这份人性，准准抓住了这一点。

“你……”他气盛气极，忽然就不气了，反而自我开导般一笑，“不愧是崔天一的女儿啊。”

“也不知道你在连少庄主眼前是怎么装的，他竟然没有察觉你是这样的人。”他扯了扯嘴角，目光中除了恨意还带着嘲弄，“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会被他揭穿。”

“不劳挂怀。”崔莹唇角含着温柔的微笑。

“你且听好了。”她也没有耐心与他废话下去。

“我说的这件事，你若答应呢，明日便会瞧见你的桑桑姑娘安然无恙，你身上的毒也会得解。”

“若不答应呢，我再去造出成百上千个桑桑姑娘来，好让你和夫人想开些——死了一个女儿，还能多一群呢，而且长得一模一样，真是值了。二来，到时候万一你身上毒发把夫人弄死，然后又痛苦万分自杀身亡，你们一家也可以齐齐整整地在地底下团圆了，岂不甚好？”

谷主铁青着脸，几乎要把钢牙咬碎，半晌才从牙缝中蹦出四个字。

“我答应你。”

崔莹微微点头，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赞赏。

“你好好记下这份仇恨罢。你现在是怎么恨我的，我也是这么恨你们的，成百倍，成千倍地恨。”

对上那一双柔波玲珑的美目，谷主却只觉得身上发寒，如堕冰窖，冷得冰僵了他的脊背，冷得让他说不出话。

换上另一张人/皮/面/具，崔莹在谷主心腹的引路下，趁着夜色往墙角边折转溜去，在纷杂的道路上穿梭。

刚出庭院，她就看到花夫人带着人往谷主房间里来，与她们一墙之隔相擦而过，于是不自禁地出了一身冷汗。

崔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才听到心跳一点点地平复，而那股止不住的恨意却又翻涌上来，宛如汹涌澎湃的海浪，翻滚不息。

眼下她已然长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任人欺凌的孩童，但是在面对花夫人的时候，儿时那种由心而生的恐惧，却依旧刻在了骨子里。

她微微闭眼，忽而有许多的画面从眼前一闪而过，像夜空中闪烁又消失的星，诡谲却冷静，一下子让她清醒过来。

她这十七年都是这样走过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两件事：活着和报仇。而以后……她虽然不想，可是也只能这样走过了。

并非每个人都是那样幸运，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

有的人从生下来开始，老天就没给他路，给的只有一片乱石和两边万劫不复的悬崖，全靠自己手脚并用地爬着，用被扎得全是伤口的身体，攀着碎石块，沿着那条绝径爬下去。

也许是在爬向另一条绝径罢。

月色如水，月华如雾。

不知道连公子现在正在做什么？

她望着眼前的月下小路忽而想到，毫无缘由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