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来,崔莹觉得有些冷,小声打了个喷嚏。
“我先进屋去了。”
她伸手从连淮手中拿回了人/皮/面/具,打了个哈欠,佯装有些困倦地说道。
“至于我到底扮成谁嘛……我猜百花谷是个喜欢作妖的地方,也许只有到了那里才能知道了。”
“好。”连淮见到她在风中有些冷,下意识的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风,想要给她披上。
崔莹伸手挡了一下,笑着说道:“公子自己留着吧,我就在房门口呢,进屋之后就不冷了。”
连淮于是一笑,点头说道:“也是。”随即在心中暗叹,也许是分别的久了,他对她的思念和关切多了,竟开始不自觉的做一些画蛇添足的事情。
“公子不先想想自己吗?”
“嗯?”连淮目光中带了几分疑惑。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冬至了,来这偏远地方扫墓的人陆陆续续也快到了,最近客栈里的房间可不好约呢。”崔莹说这话时假意担心,一双漂亮的水眸微微眯起,显出几分狐貍般的狡黠。
“公子若是订不到房间,晚上就不知道得向哪里住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飘向了自己房间,目光悠悠远远的望着未完全掩实的门缝里露出的室内光景。
连淮忍不住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姑娘放心,若是真的找不到的地方住呢,我拿一床被单来,睡在外头也是行的。”
行走江湖以来,他也是风餐露宿惯了的,并非走到哪里都会住客栈。
“好吧。”崔莹于是微微抿唇,竟在无意之间显出几分遗憾。
连淮看出了她神情中微妙的失落和遗憾,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冷酷无情地一言不发。
他当然知道,她是期盼着自己找不到房间,好与她同睡呢。
崔莹瞧他表面上清清冷冷,宛如谪仙一般,眼底却分明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幽怨嗔怪地瞪他一眼,随即转身回房间去了。
室内。
崔莹转到屏风后面,在蒲团上静坐下来,等了一会儿。
金樽低着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跪在她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他刚才在屋里几乎什么也没听见,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一点零星的短语,然而只是如此就足以让他震惊了。
他依稀记得小主从来都是阴晴不定的性子,很少与人如此轻松亲热的讲话……莫非连公子要惨遭毒手了?
除此以外,他当真想不到什么别的理由。毕竟崔莹确实曾经伪装成甜美人爱的模样和人讲过话,只是不久之后那些人轻则进了极乐殿底下的刑狱,重则去见阎王了,无一例外。
“去替我找一块长得差不多的木头来。”
崔莹伸手从腰间摸出了那个木桃符,随手扔在桌子上。
这里桃符落地的一声轻响,听得金樽心头一颤,只觉得命都快去了半条。
这里面装着的可是稀世难得的宝贝啊,也就只有小主敢这样对待。
“是。”
“找的时候注意着点,要方便刻东西,我要拿它来做平安符的。”
“是。”金樽再次点头答应。
若换作是银觞,崔莹则能少说,尽量少说,以免他猜到的东西太多了,试图将她的心思摸透。
但是对金樽,则能多说一句就多说,否则他极有可能领会不了她的意思,从而徒劳而返。
说来也怪,这兄弟二人的性子当真是南辕北辙。
崔莹见到他忠心领命的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微微闭眼。
她的心渐渐沉静下来,越发的坠落下去,只觉得怅然。
她本就是心情不好的,只是忽然之间见到了她的连公子……现在他走之后,一切又恢复如常。
崔莹想起自己原本是打算让连淮进屋,与金樽见上一面的,顺带将他介绍给他,然后光明正大的带着金樽行事。
然而事到临头,她却忽然犹豫了。最终还是没有让他们相见。
也许这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无论是假装无条件的信任连淮,还是保持现在的距离,继续半真半假。
她应当知道,连淮身上的毒素清除之后,那件事就要开始了,等不得也拖不了。
他们也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崔莹叹了一口气,伸手搭上桌上的平安福,指缝轻划,将盖子打开。
只见里面的黑线蛊虫仿佛清醒过来了,正在慢慢的爬动。
崔莹看着它如此悠闲自在,忽然没由来地生气,烦躁气闷难以自已,于是弹了一下盒子的边缘。
那虫子似乎被吓了一跳,吓得尾巴全寝缩成了一团。
随后它嗅到了崔莹身上的气息,于是本能性害怕地慢慢往反方向爬去,动作越来越慢,最后逐渐陷入了沉睡。
冬天到了,还是多睡一会儿为好。
崔莹于是将盒子盖上了。
等到除夕那天,再醒过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