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不熟的人的确是这样。”温荔很客观地说。

“那你们现在是很熟了？”冯蓁坏笑着问她，“发展到哪一步了？拥抱了？牵手了？”

“嗯。”温荔羞赧地点点头。

“也亲过了？”

“嗯……”

“我擦。”冯蓁一时激动，爆了粗口，“怎么样怎么样？他吻技如何？”

“那还用问吗。”杜月盈一把揽过温荔的肩，指了指她脖颈处隐隐可见的一团红痕，“这不明摆着吗？”

“哎呀，你们好烦。”温荔把脑袋埋在杜月盈颈间，脸颊烫得不像话。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杜月盈揉了把她的脑袋，忽然认真起来：“其实现阶段你可以预见到的阻碍，对你们而言都不算是阻碍。最可怕的反而是你无法预知的，或是被人刻意隐藏的。所以你得将目光放得长远，慎重考虑。”

冯蓁点点头，对她的话颇为认同：“是啊。背德的恋爱确实精彩，但风险太大，带来的后果不可估量。宝贝，你可得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和他迟早会分开？”温荔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内心惴惴不安。

“那当然不是了。”杜月盈说，“你们既然已经在一起了，现下也相处得不错，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呗。又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情之所至而已，我觉得你们的家人会理解的。”

温荔还未彻底尝到初恋的甜蜜滋味，现下倒是满腹忧愁，开始忧心起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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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一过，杭市算是彻底进入了冬季。学校里，道路两旁行道树的树叶落了个精光，只剩孤零零的枝杈竖在那里，看起来凄冷又荒凉。

周五下了自习，冯蓁赶着去和男友约会，温荔便和杜月盈一同回到宿舍，合计着一起点个外卖，边看综艺边吃饭，别提多惬意。

女生寝室是晚上十一点锁门，温荔洗过澡从卫生间出来，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十点半了，冯蓁还没回来。

两个女生一时担忧，正准备给冯蓁打电话问问情况，忽然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

房门被推开，冯蓁出现在门口，眼眶通红，模样狼狈，显然是发生了什么。

两个女孩相视一眼，将她拉进屋，带上门，担忧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冯蓁卸下身上的挎包，忽地哭出声：“呜呜呜……陈韬这个王八蛋，他出轨了！”

“什么？”温荔有些吃惊，连忙拿来卫生纸递给她，拉着她坐下，“你们感情不是很好吗？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冯蓁哭得崩溃狼狈，抽噎着与她们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致情况就是，冯蓁在男朋友的出租屋里发现有陌生用户连了他家的wifi，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根据那个用户名，很快搜索到了相应的同城微博用户，还从那个女人的微博相册里找到了和陈韬的擦边合照。

冯蓁是个暴脾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哪里能忍，当即去和男友对质，一开始对方死不承认，后来冯蓁嚷嚷着要报警，陈韬忽然就怂了，当即消了气焰，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

冯蓁自然不吃这一套，不仅要同他分手，还拿出了从前的微信转账记录和回执单，要求他归还曾找她借的两千块钱。却没想到陈韬因此破防，居然倒打一耙，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无情无义，铁石心肠。

陈韬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实在是无耻到了极点。冯蓁被气得气血逆流，不愿再与他纠缠下去，索性直接归还他的出租屋钥匙，摔门而出。

“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出轨就算了，还欠钱不还？咱们都是学生，两千块钱对咱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这钱不能白给他，必须让他归还干净，不然就报警！”杜月盈说。

温荔也跟着开口：“就是啊，而且我记得，陈韬已经工作一两年了吧？怎么还找你一个学生借钱？这也太不像话了。”

“不行，越想越气。”冯蓁抹了把眼泪，对她们说，“我打算明天直接找去他的公司，把他的恶劣行径全都给曝光出来，让他被公司扫地出门，出一口恶气！”

“啊？那他会不会事后报复你啊？你可得慎重。”温荔提醒她。

“不会，他那个怂货，他才不敢！况且是他理亏，他敢抹黑老娘一个字，老娘当场削了他！”冯蓁一拳锤在桌上，杯中的水震了震，险些溢出，“你们都是我的姐妹，明天你们可得支援我，和我一块儿去找那个渣男，我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杜月盈算了下时间：“明天周六，我得回家啊。”

她是杭市本地人，周末通常都会回家住。

“更何况明天家里有客人，我爸妈提前交代过，不能缺席的。”

“那好吧。”冯蓁吸了吸鼻子，恹恹地说，“那荔荔，你陪我去。”

“啊？我吗？”温荔指了指自己，瞳孔震了震。

看着冯蓁通红的眼和哀求的表情，她一时心软，只好应下：“好吧好吧，那我就陪你过去一趟。到时我们提前说好了，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啊，我怕被警察叔叔带走。”

“好的，我保证不动手。”冯蓁凑过去抱她。

第二天下午，温荔穿了身轻便的衣服，背上包包和冯蓁一起出门。

两人搭乘地铁去到城东的一处科技产业园，又跟着导航找到一幢写字楼。

“没错了，就是这里。”冯蓁愤愤说道，擡头眼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忽然觉得有些眼晕。

她身躯晃了晃，揉着眼睛说道：“我怎么忽然觉得头晕眼花？哎呀不行不行，我有点紧张，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温荔满脸问号，“我们可是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又转了公交，走了好久才找到这里的。”

见冯蓁脸色发虚，额角溢出了汗，温荔咬着唇思索一番，说道：“这样吧，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帮你问一问。”

“这……能行吗？”

“我就上去看一眼，没事的。”温荔不想耽误时间，安抚道，“放心，我带了录音笔，还带了手术刀片防身。待会儿见到陈韬，套了话我就走，不会给他伤害我的机会。”

温荔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电梯抵达十六楼，刚踏出去便看见大厅的墙壁上写着“SPARK科技公司”几个大字。

公司前台是一个身姿曼妙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温荔正准备上前询问，忽地听见一道熟悉嗓音冲她喊道：

“小荔枝？”

温荔脚步顿住，转过身，看见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年轻男人。她敲了敲脑袋，努力回忆：“你是……周舸？”

“是我。”周舸笑着说，“你来我们公司有何贵干啊？”

“你们公司？”温荔诧异地看着他，“你来杭市工作了？我哥哥把你辞退了吗？”

周舸：“呃……这个说来话长。”他没着急解释，反倒问她，“你这是干嘛来了？”

温荔忽然记起自己此行的任务，“我找陈韬，你们公司有这号人吗？”

“有有有，那必须有啊。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周舸冲她挑了挑眉，转身进了办公区。

大约五分钟后，周舸又来到大厅，冲她招手：“妹妹，你跟我来吧。”

温荔没多想，跟着他身后走了进去。

绕过长长的走廊，周舸带着她在一间办公室门外停下，敲了敲门，里面随即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进。”

周舸笑眯眯对她说：“进去吧。”

温荔没仔细看一旁的标识牌，心想陈韬那个垃圾居然在公司混得这么好？还能有独立的办公室？

她脑子转得飞快，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闻到室内熟悉的熏香，已经发觉不对劲。擡起头，看清办公桌前坐着的人时，差点没站稳。

她错愕地看着那人，半晌才出声：“哥哥？”

倚坐在皮质座椅上的男人站起身，眼中含着笑意朝她走过来，见她一副懵然模样，他弯下身，降到与她差不多的高度，擡起手背蹭了蹭她的脸：“傻了？”

温荔抿了抿唇，大脑飞速运转着，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你的公司？”

“嗯。”见她局促地站在原地，贺知衍握住她的手，带她到办公室里侧的沙发上坐下，又从壁柜里取了一次性水杯，倒了杯温水给她。

“嘴巴起皮了。”他盯着她的嘴看。

“喔……天干。”温荔抿了口水，她心头有许多疑惑想要问他，考虑到时间有限，还是决定先挑重点问，“你公司有没有一个叫做陈韬的人？”

”陈韬？”贺知衍在她身边坐下，眉梢挑了挑，“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温荔忽地站起身，焦急地说：“他是个渣男，他骗了我室友的钱，他还出轨。总之他就不是个好人，我要报警抓他。”

见她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贺知衍拉她坐下，将她往怀里揽了揽：“所以你就一个人找过来？”

她摇摇头：“我室友也来了，但她走到楼下忽然打了退堂鼓，不敢上来。”

“那你就一个人跑上来？”贺知衍眉头蹙起，尽量控制着语气温和，眼中却浮现出担忧，“你的心怎么这么大？万一撞上骗子公司怎么办？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我学了正骨和接骨，骗子和坏人不一定打得过我。”温荔忽然天马行空起来。

“一个人打不过，那一群人呢？”

“我没那么傻，人多我就跑了。”她笑了笑说，“而且我来之前特意上网查过，我知道SPARK不是骗子公司。”

说到这，她的声音忽然低下去：“但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公司。”

来杭市开分公司这件事，贺知衍已经在心中计划许久。公司整体落实下来是十月底的事，这层办公楼从本月初开始正式投入使用，整个分公司也算是刚起步。

这件事他没告诉温荔，是想着忙过这几天再去看她，到那时再把这一切告诉她，给她个惊喜。

他笑着敲她脑袋：“百度百科里，企业法人那一栏明明写着我的名字，你看不见？”

温荔一时脸红：“我没往下翻……”

“午饭吃过了吗？饿不饿？”他又问她。

“吃过了，这都下午了。”温荔纠正他。

意识到话题跑偏，她又将话题引回来：“对了哥哥，那个陈韬，你得让你们公司的行政部门严查他的工作作风问题。他的私生活这么乱，工作上还不知会怎么使坏呢。一定要好好查一查他，不能便宜这个大渣男！”

“好，我知道了。”贺知衍许久不见她，此刻视线倒是缠绕在她身上，怎么也看不够，“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你就不知道关心一下你的男朋友？”

“嗯？”温荔觉得耳朵发烫，心跳逐渐变快，眼睛望向别处，“我……我有男朋友吗？我好像一直是单身。”

话音未落，她便被身旁的人箍进怀里，捏着她的脸让她和自己对视：“我是谁，看看清楚。”

他有意提醒：“亲都亲过了，你还想赖账不成？”

温荔窝在他怀里动弹不得，低声嘟囔道：“你之前说过……你要跟我表白的，没表白过当然不算。”

贺知衍闻言露出一丝微笑：“可算是把我说过的话放在心上了。”随即松开她，语气变得柔和，“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起身朝办公桌那头走，拿起电话摁了内部专线，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Sandra，你让姜莉查一查陈韬这个人，看看他在平时的采购工作中有没有出过什么差错，还有他本人的过往履历，全部重新调查一遍。要是查出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立马让他走人，永不录用。”

“这个处理结果怎么样？”挂断电话，他看向温荔，问道。

她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我觉得可以。”

温荔细细打量着他，忽然发现处理工作时的贺知衍与平时不太一样，冷静果断，理智认真，有种莫名的性张力，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人。

她正发着呆，那人已经走到她跟前，捏着她的脸：“在想什么？”

“没什么。”温荔摇摇头，往他跟前凑了凑，低声问道，“你公司里有女生喜欢你吗？”

“什么？”贺知衍微眯着眼，饶有趣味地看着她，“问这个做什么？”

温荔嘴唇撇了撇：“没什么。我是觉得，在工作中看见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同事，对眼睛挺好的。”

“吃醋了？”他将她扯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修长的手臂环在她腰间，隔着很近的距离看她，“我公司不全是年轻人，也有资历深厚的员工，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让周舸带你去办公区看一看。”

“我不去。”温荔说，“你不要多想，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是吗？”贺知衍轻轻将她的脸掰过来，就这么看了她许久，随后托着她的下巴，在她脸上很轻地吻了吻，“一个多月不见，我很想你。”

“哥哥。”她忽然这么叫他，内心有股奇怪的欲望作祟，一点点凑近他，鼓起勇气碰了碰他的唇，一时有些鼻子发酸，“我也好想你。”

仿佛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撞进胸腔，贺知衍觉得心口有些酸涩。

这是温荔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向他坦明心意，诉说她的想念。他觉得窝心，又很高兴。

这毕竟是在办公室，他不能做出更加亲密的举动，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短暂地享受着无人搅扰的二人世界。

没多久，周舸又过来敲门：“小贺总，下午四点有个会，别忘了。”

“知道了。”贺知衍看了眼时间，三点五十，他得准备去会议室了。

温荔自觉地起身，从一旁的沙发上拿起她的斜挎包背上，故作轻松地说：“那我走啦，我室友还在楼下等我呢。”

“好。”他的视线紧锁在她身上，擡手帮她整理被包包背带压皱的领口，“不要乱跑，回到学校给我电话。”

温荔点头应下。

走到门口，又回过身看他：“你以后会经常待在杭市吗？”

瞧见她眼底的憧憬，贺知衍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尽量。”

温荔伸手去拉他的衣角，一时间有些心酸：“知衍哥，其实你不用为了我……”

“不全是为了你。”他说，“我待在这边，要比待在京州开心许多。我也是在努力过好我自己的生活，尽量和家庭解绑。”

“所以，你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像往常一样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好。”

“好。”听见他这么说，温荔心中的包袱瞬间减轻不少。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很轻地触碰了一下，白皙的脸颊上现出淡淡一抹粉色。

“我送你下去。”贺知衍拉着她的手，要送她出去。

温荔立马制止：“别，周舸送我就行。”

“好。”贺知衍看出她的顾虑，琢磨着小姑娘脸皮薄，大概不愿被人撞见，就没勉强。

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前，看着那个纤瘦单薄的身影渐渐走远，心里似有许多种复杂的情绪糅杂在一起。

在遇见她之前，他不曾体会过情爱，也从未遇到令他动心的人。

直到遇上她，走近她，经历了那样多的挫磨与误会，终于得偿所愿与她在一起。

如今，爱恋一个人的酸楚，他总算是完完全全的体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