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碟记

坐在车子里点一支烟，车窗玻璃都打开，很容易仰看到12层某个房间的灯光依然亮着，看表已经将近十二点。裴中恺和鲁蘅分手后去办事在回家的路上多了心思绕回酒店，看到是仍然明亮的灯光。像是下了决心，摁灭烟蒂，开门上楼。

站在门边看顾许幻的背影，转身去倒杯牛奶在微波炉里转几秒。

放在顾许幻的旁边。

“不用管我，快好了。你上楼睡觉吧。”顾许幻不回头，半天不见动静，回头，“鲁蘅……”看是裴中恺又转过头。

“该休息还得休息。”裴中恺靠着桌子边，看顾许幻被屏幕映得蓝幽幽的面孔。

“我不希望同样的事件被第二次苛责。”顾许幻并不停手里的工作。

“你好像不服？”

“没有，我犯的错误我当然知道。”

“喝杯牛奶。”

“我没打算睡觉。”

“你以为公报私仇？”

“我还没那么幼稚。裴总监，你在这里很妨碍我工作，我没有时间跟你聊天探讨错误的起因，如果你愿意教训我可以挑其他时间。”

看顾许幻好一会儿，裴中恺压了压心里的烦躁，“好吧，我走，记得把牛奶喝了。后面需要翻译的事情很多，你没有时间生病。”

脚步声渐远，顾许幻呼出一口气，甩甩头，继续投入地工作。

大概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终于算是完事，把编好的稿子发给图片社，昨天已经联系好，麻烦他们一早就印刷装订。

看一眼早已凉透的牛奶和饭菜，简单收拾扔到洗手间，拎着笔记本电脑回家。夏末的京城夜里终于在此时化却喧嚣，也有了一丝秋天潜来的凉意。

想起刚到佳译的时候，也是在校稿和翻译之后顶着星星往回赶，赶在宿舍楼锁门前的一刻，到后来传达室的阿姨大概了解她的情况，偶尔也会走个后门在她晚了几分钟后打开门放她进来。只是有一次，学院日本语系的一个女生也回来玩，阿姨没给她开门，结果顾许幻的事情被揪了出来，其实那个女生是因为和男朋友外出玩回来晚而进不了门，可她觉得有理。顾许幻被通报批评一次，到后来翻译社的事情越来越多，不得已在外面租了一个地下室，只为方便加班挣钱。有一个晚上也是凌晨两三点的样子，是大四的时候，一边赶论文，一边做一个加急的翻译稿，还要准备资格证书考试，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那天月亮特别圆，正是春末夏初的时节，从来活得现实的顾许幻突然生出浪漫的诗人情怀，这样的月亮该是和爱人一起看更缠绵吧，嘴里居然哼出了那首著名的云南民歌，“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其实也只是一瞬的念头，再后来加班见多了各式各样挂在夜空中的月亮，上弦月、满月、下弦月，再不曾生出那样的想法。

清醒的凌晨，顾许幻也想明白事情，裴中恺的话的确没错，他若想公报私仇，大可不必指出来。理智是这样认为，心里仍然赌气，当时裴中恺的确没有给她留一点儿面子。自嘲一笑，这种事情也不是没遇见过，被公司的前辈被客户骂也不过是前些年的事情，只不过成了首席翻译后别人多少给她面子，况且也不会让别人抓住太多把柄。今天，哦，不，是昨天，还是大意了。

第二天一早，鲁蘅看顾许幻已经在整理文件报告，吓一跳，“你没回啊？”

“刚来。”

“昨天几点？”

“你走了不久。”没必要说自己熬到几点。

鲁蘅看顾许幻发青的眼圈，知道她不过是不愿多说而已，“太拼命了，小心过劳死。”

顾许幻冲鲁蘅笑，“不是今天死，就是明天死，我好歹多活一天。”

看鲁蘅看着她发呆，挥挥手在眼前，“我还死不了，怎么这幅表情？”

“许幻，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是个特可爱的女孩儿。”鲁蘅摸着下巴，真的，顾许幻不是他们所说的古墓派传人，很敬业、很直率、笑的时候很迷人，只不过很少笑而已。生活的磨难会让一个可爱的女孩子隐藏笑脸，从小失去父母，靠怎样的毅力才能冲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