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徐琢如游魂一般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脑子空空，什么都装不下。

当他走到一楼走廊尽头，擡头，就看到周逍站在窗前。

没看窗外，而是看着他，目光平静如水。

这平静实在是可恶，徐琢眯了下眼，原本被程意驰压下去的某个念头，悄悄复苏了。

他一步步走过去，像被无形线牵着。

周逍先开了口，放弃了他一贯的和颜悦色，冷冰冰道：“不用给我摆这副脸色，我同样不喜欢你。”

“二叔不在，终于不装了？”徐琢面无表情道。

“我以为那些只是基本礼仪，”周逍像听到笑话似的扬了扬眉，“我跟你闹僵，四哥也会夹在中间难做。”

说着，他站直身体：“我跟四哥现在是伴侣，并且已经决心共度一生。”

他顿了顿，举起那只装着金属指节的左手，语气诚恳又坦然：“之前绑架你的事，我道歉。那时我失心疯了，不过代价已经付出了。”

“既然以后是一家人了，我也希望我们能互相包容。”

这话说得体面、平静，甚至带着点大度的风度。可在徐琢听来，却像是一记耳光，正正扇在他心口。

他知道，因为周逍胜利了，他重新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才能如此坦然地面对过程中所有的狼狈。

徐琢苍白的面颊浮上绯红的血色，是被气的。

周逍神色很平静，淡色的瞳仁很认真：“要么我们跟你老死不相来往，要么就各自站在正确的位置。”

“你算什么东西？”徐琢逼近一步，咬着牙道。

“我说了，我是程意驰的伴侣。”周逍钳住了徐琢的手，“你确实是他，唯一的侄子，”周逍加重了徐琢很在乎的唯一那两个字，“但你也只是侄子而已，你从他那里得到的一切，都源于这个身份。”

徐琢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下意识摸向口袋。周逍笑道：“你们沙金人，动不动就掏枪，”他想到了什么，补充说，“不过四哥打我那枪是我活该。”

他这副毫不在乎的态度更叫徐琢怒火上涌：“你以为我不敢？”

“你当然敢。”周逍点头，一字一顿，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不是都差点死在你手上了么？”

徐琢呼吸一滞。

“这说明你有勇气。但也只有那一次。”周逍盯着他，“你要么现在一枪打死我；要么打不死。两个选择，他都不可能再原谅你了。”

“你赌哪个？”

徐琢牙关发出咯咯的响声，整个人僵在原地。他知道周逍说得没错，每一个字都是真相，而这才是最可恨的。

周逍看穿了他的软弱。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周逍猛然一顿，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他霍地回头——

窗外，尼兰特立在夜色中，一道漆黑的身影。隔着玻璃看不清表情，但只这一眼，周逍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一切只在电光火之间，一束银光骤然划破空气，玻璃炸裂。

周逍的反应几乎是同时，他一把揽过徐琢，猛地朝侧墙扑去。

砰！

低沉的钝响中，血溅上墙面。周逍闷哼一声，身形一顿，T恤上迅速浸出大片鲜红。

徐琢僵住了。

那一刻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着血色如墨在布料上晕开，耳朵里全是嗡嗡炸响。

“周逍！”脚步声疾响，程意驰飞奔而下，冲进走廊，眼前一幕让他瞬间红了眼。

“我……”徐琢低声喃喃，手上沾到了血，“不是我。”

程意驰根本没工夫管他，他抱着周逍，目光一扫，立刻判断出伤口位置，锁骨下方，银针独有的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创口，但里面全是爆裂弹片。

“周逍。”他拍着那张已无血色的脸，周逍睫毛轻颤，气若游丝：“四哥……”

“你的星舰停在那里？！”程意驰擡头冲徐琢暴呵，“治疗仪带了吗？治疗仓呢？！”

程意驰愤怒的脸色煞白，几乎把徐琢吓傻了，程意驰吼：“说话！”

他结巴道：“星舰停在港口……陈梦他……飞行器就在旁边。”

“叫他过来！！”程意驰飞快撕下窗帘边的纱布，一边低头止血，一边单手托住周逍的腿弯，抱起人便冲向门口。

酒店此时客人几乎没有，前台小妹被吓傻了，果然是黑社会，她下意识拿起终端想要报警，不用程意驰吩咐，赶来的陈梦扣下了她的手：“小姐，请不要这样做。”

前台小妹颤颤巍巍收了手，眼睁睁看着程意驰抱着周逍冲进了那台她从未见过型号的飞行器里，徐琢坐到了驾驶位，然后悍然发动，直冲了出去。

“你、你们……”前台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