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旧日校园哄他放下一切,安心长眠。……
薛潮抱着一探究竟的心,想看看茧里有什么,他起了念头,就成了有点疯癫的一根筋,冷冷地注视那个目的,冷冷地奔去,旁的都是消散的烟云。
的确起过更荒唐的想法——如果闪蝶可以带亡人回到由过去编制的梦境,作为第一个死去的人,“薛潮”会不会也有“回访者愿望”?
茧里恰巧有一只未成形的闪蝶,能带亡者飞跃死亡,潜入梦境,他自己也是一只闪蝶,不过也就想了一下,竟成真了。
窗外是正常的夜幕挂着月亮,翠绿的草坪,平静的湖水,楼宇静悄悄,风有些凉,吹时浅浅地“呜”过长廊。
夜晚的校园是寂静到令人不安的,然而和之前天翻地覆的怪样子比,这不安反倒叫人安心了,鬼里鬼气的夜,竟也了温柔的意味。
要他说,薛潮对于自己这个角色不大感兴趣,看似神秘,其实只是迎合主持人身份的一个线索式人物,负责穿针引线,凸显副本布局的精妙,本身并不在人家的故事主线里。
哪怕从主角背后的片影里咂摸出一点性格,也叫他讨厌,因为和曾经的他有一点像,让他恨铁不成钢的厌烦。
然而这是“他”的梦境,写“他”的回忆,难得是主角,总要看一两句。
桌堂里的书、笔记摆放随意,却也不会找不到书或者闹人的眼,他都有印象,后来给了“蒲逢春”,桌面也干干净净,没有上课无聊刻下的小差,像普通的男高中生,没有太多值得重点关注的“个性”。
但他心里知道肯定有。所有的梦境都有主题,光怪陆离里藏着主角泣血的愿望,否则如何崩塌,令梦境的主人崩溃?
他在一个女生的书包里找到一本相册,都是朋友们的照片,里面就有“薛潮”,“薛潮”的朋友比他想象得多,有和不同朋友的双人照,也有几张不同几人的合照,尽管照片里“他”看起来不热衷,有时还不耐烦,但照片少有模糊,还是由着朋友拍了。
这点和他不一样,他没有朋友,所有关系都可以用职位称呼,再远一点就是纯粹的陌生人,“美女”“帅哥”就可能带过,而像“爱人”“朋友”这种靠情感做底色的亲密关系,他都懒得。
他看着照片里的自己,掺和进这些朝气或安静的人里,像看镜子头颅里姑娘们用他的脸做各种生动的表情,理解不能。
怪不得要共鸣器,他心有戚戚,也不是全然匹配,终究是扮演另一个人。
他拿着照片往外走,在心里勾勒“薛潮”的形象,上一秒,“他”有很多朋友,身处热闹里,下一秒,“他”又在白冷冷的病房里望着窗外,等死,上一秒,“他”借书赠书,折蝴蝶哄哭泣的小女孩,下一秒,“他”又躲在生物实验室里,冷着眉眼,培育邪物似的闪蝶,在寂静的夜里钻进太平间……
这样矛盾的重叠,让他隐隐的警惕更上一层楼,这种人的梦境,必定是深一脚浅一脚,一半天堂一半地狱,他得防着随时冲出的鬼魅。
然而他想差了,没有鬼魅,走廊和教室亮着灯,还有一群平和的人。
走廊里有下课接水的学生,打打闹闹上卫生间的学生,都趁着课间出来透透气,教室开着门,传出活人的生机,像山尖后升起的朝阳,照碎阴冷的浓雾。
学生们的嬉笑声传出教室,女生聊八卦,男生叠罗汉,还有串门找自己好朋友的,被来留作业的班主任骂了,灰溜溜退回位置,又在听完作业后哀嚎,胆大的直接撒娇说“写不完”。
似曾相识的场景,但他们大多是学生证头颅,没有失聪失明的面具,看到他,熟稔地打招呼,一个男生直接勾住他的肩往前走:“小的来陪圣驾,小卖部还是厕所?”
肩膀处的活人温度令薛潮顿了顿:“不是吃就是尿,没个追求,学习去。”
“的确没人追求,都追你去了,校草!”篮球头颅的男生拉着他就走,“再学也就第一名了,你等什么时候第一名上面设新名次再努力吧,打球!”
草坪围起来的绿茵场,两队在踢足球,他们路过,正好进球欢呼,边上的石板路是散步的学生,细胞模型头颅的同学蹲在湖边喂天鹅,亭子里颜料头颅的同学立画板描绘下这一幕,小情侣沿着走廊经过作画的人,悄悄手拉手。
篮球场里正打球,对他们招手,薛潮临时推辞,说今天头晕,看他们打会儿得了,他们嘻嘻哈哈,忙请这位爷在升旗台歇着。
他坐下看他们打球,耳朵里都是身后秋千处的小情侣吵架,拉拉扯扯,从讲道理吵到态度问题。
他擡头,冷风穿过他的卷发,吹过他的额头,清凉凉的,难得没有使人不寒而栗的阴,然后是他喜欢的青草香,地里随便长的野花的香。
小卖部前几个学生端着泡面,吸溜溜地吃,边吃边比划,对今天的食堂很不满,教学楼灯火通明,透过窗户,就能看见生动的人影,即便在他真实的校园生活里,他也少有在人群里这么宁静的时候。
认识的人多,打招呼的人就多,算是烦恼,除此之外,真有一点他期望的生活的影子,平凡的,无趣而安稳的,让他在午间可以打个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