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扬州工:天廊纵深,光影明暗,但主体仍守中式散点构图……这是受郎世宁绘画风格影响,融入了一部分焦点透视的技法……”
关兴民格外肯定,“雕刻之人,必为画师,且画技绝不差!”
稍一顿,他又眯起眼睛:“阴刻浅浮雕模拟水墨皴法:以三角刀、平口刀交替,再现披麻皴、卷云皴、斧劈皴。
又通过铲地深浅技法,呈现类似水墨山水的“焦、浓、重、淡、清”五色。又以“陷地深刻”绝技逐层铲去地子,形成类似多层镂雕的立体空间……”
“这更像是扬州工‘以画入雕’的刻竹技法,但能用到玉雕上,且功底之深,刀法应用之巧妙,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但为什么没留款?”
说着,关兴民又翻过玉牌:“叶助理,依你看,像谁的风格?”
乍一看,就挺古怪,关兴民向叶安宁请教?
但从董其昌的那半幅字之后,关兴民就知道,叶安宁的字画鉴赏功底并不比他低。
何况,他可没在故宫泡十年……
“竹面如宣纸,刀痕似墨韵……有点像故宫中《竹石图笔筒》‘咫尺万里,意在刀先’的意韵……”
叶安宁眼睛一亮:“周颢?”
林思成竖了个大拇指,又点点头。
个个都是人才,还聚到了一块。
如果带到李金钱的店里,估计不到半天,就能被这几位买走小半……
关兴民惊了一下:“周颢?”
这是清代唯一一位被立传的竹人(竹雕家),更是清代著名画家,师从清四家的王翚。
存世的字画作品不多,竹雕更少,已知的就五件:
《竹石图笔筒》,收藏在故宫博物院。《松壑云泉图笔筒》,收藏在上海博物馆。
《溪山渔隐图竹根雕》,收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兰亭修禊图香筒》,收藏在美国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
《溪山行旅图竹插屏》,收藏在大英博物馆。
关兴民想了想:“但周颢的玉雕,这好像是第一件?”
林思成摇摇头:“没那么夸张!”
周颢有后人,且不止一支,存世的作品还是很多的,其中就包括相对好保存的玉雕。
不过很少面世,既便交易,也是私下进行。
当然,价钱不低,林思成估计,这块玉壁怎么也有一百四五十万。
林思成继续放到一边,又拿出了漆盒。
东西刚拿出来,郝钧眼皮一跳:“朱漆戗金莲瓣式奁……你去常州了?”
林思成反倒被问住了:大哥,我就算去了常州,也不可能把人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偷出来?
别说,这一类现在公开馆藏的,就常州那一件。所以东西虽不大,级别却极高:国家一级文物。
但江南一带民间流传的却不少,特别是黄岩南宋赵伯澐墓:前后三个老婆,里外六个小妾,出土的妆粉漆盒足有三十多。
等2016年正式发掘的时候,已被盗的只剩了一只。所以毫无意外:国家一级文物。
再加独特的戗金工艺,这玩意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国宝!
虽然不少,但黑市价格不低,一只大概两百到三百万左右。这一只是因为太新,所以李金钱一直没卖出去,才降到八十五万。
但给林思成,这价格已是极高:又不能卖,说不好还得被没收,就只能做研究。
林思成依旧放到一边。
王齐志盯着漆盒,神情越来越狐疑。刚想问什么,但看到林思成又取出几只小罐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宋代的磁州黑白瓷,比不上五大窑,但价值也不低。
唯有一点,这罐的釉好像烧废了,罐面星星点点,疙疙瘩瘩。
胎体好像也变了形,里面是一道一道的棱。
几人对瓷器也就是略懂,都没看出这玩意是干什么用的。
王齐志瞅了瞅:“林思成,这什么?”
“学名杏林釉,其实就是给南宋皇帝拔罐的火罐。”
几人齐齐的一怔愣:啥玩意,皇帝?
正惊的不要不要的,林思成又拿出那只犀角杯。
几个人正想着“皇帝的火罐”,都没顾上,王齐志也只是无意间瞄了一眼。
头都转了过去,正准备再再那几只罐子。他又觉得不大对劲,又转了回来:
感觉这杯,之前在哪里见过?
仔细再看,犀角?
懂点常识的都知道,犀角不可能发红,如果是红的,必然染过色。
所以,特征这么明显,不可能没印象?
正努力回忆着,看到叶安宁呆住了一样:张着嘴巴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思成,王齐志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光。
我的天……故宫的赤霞杯,就从万历皇帝的墓中挖出来的那只,不就长这样?
心里一跳,王齐志“腾”的站了起来,眼睛钉在了角杯上。
但越看越像,越看越像……心脏也跳的越来越快。
本能的,王齐志又扫过古籍、玉璧、瓷罐、漆盒,以及还没有打开的三口箱子。
他终于知道,整整五天,为什么林思成的电话一直关机?
就这些,如果不是林思成从文物贩子和倒斗的手里买回来的,王齐志敢啃着吃了。
关键是,还有三大箱……
下意识的,王齐志的眼皮噌噌的跳,脸色一点一点的白了起来:林思成啊林思成,你狗胆不是一般的大?
一百个盗墓的,九十九个手上沾血,比贩毒的还凶残的。你就不怕被人谋财害命,把你埋到古坟里?